国际经贸专家｜增值税多档税率、出口退税与国际经济效应 -九游会国际

冯阔 唐宜红
（原文载于《经济研究》2021年第5期）
自“营改增”以来，中国增值税已经成为国内第一大税种，随着改革开放进程的不断深入，如何在开放经济条件下从税制改革角度提供优化资源配置方案显得越来越重要。在开放经济背景下，中国增值税改革不仅需要满足公共事务开支、降低企业实际税收负担、提升居民消费水平等对内改革需求，也应兼顾提高企业出口竞争力以及减少对他国经济冲击等对外发展目标。因此，非常有必要从全球经济视野研究中国的增值税改革效应。
中国的增值税注重生产、流通环节，增值税在体制完善与具体执行层面还存在一些问题，其中多档税率和不完全出口退税问题尤为复杂和突出，因而稳步推进“简化税制、统一税率”显得尤为重要。尽管“简化税制、统一税率”符合长期经济发展要求，但立足于当下的改革仍存在较多阻碍。首先，中国当前减税降费迫在眉睫但空间有限，保障财政收入稳定，实现有增有减的税制重构是税制改革的关键内容。其次，在开放经济下中国增值税改革除了考虑国内经济问题以外，还需要应对国际竞争以及贸易摩擦等问题，改革实践更为棘手。具体而言，在出口退税方面，不完全出口退税政策相当于对出口征税，是制约本国产品出口的主要税收政策因素，但对于中国增值税改革实践而言，不解决多档税率问题而仅实施完全出口退税显然不是最优政策组合。在增值税对内改革方面，中国优化企业营商环境、降低企业实际税收负担以及避免资源错配是必要的，但面对全球经济增速下行与经贸竞争、摩擦加剧的形势，增值税改革短期内亦无法忽视他国的经济冲击。以往相关研究或将国内与国际问题分开考虑，或未能充分重视政策之间的配合，对实际问题解决尚显不足。因此，在开放经济视角下重新厘清多档税率与出口退税的经济贸易影响尤为重要，这也可以对中国增值税改革阶段性方案的进一步完善提供理论依据。
本文在多国、多部门的一般均衡框架下构建了包含增值税的结构模型，模拟量化中国不同出口退税政策下增值税税率简并改革的出口与国际经济效应。为了量化增值税税率简并改革的出口与国际经济效应，本文根据一般均衡框架下的方程系统使用“帽子法”求取反事实分析方程系统，依据wiot2014年数据校准核心参数，其他参数测算结果来源于ibfd、cepii、un-comtrade以及相关文献。
本文的主要结论包括以下四点。第一，完全出口退税下的单档增值税税率变化呈现贸易中性，而不完全出口退税下税率的提高相当于出口征税，阻碍出口增长与各国经济福利水平提升，其出口扭曲效应通过增值税抵扣链发挥作用。第二，与单档税率相比，不完全出口退税下多档税率效应造成的有效税率提高与资源误置均引起本国出口与经济福利水平下降，而有效税率提高降低了他国经济福利水平的同时，本国资源误置却相对提升了其经济福利水平，且完全出口退税不能消减资源误置的影响。第三，我国近年来的增值税简并改革促进了本国与贸易伙伴国经济福利提升，其中多档税率调整对本国经济福利提升作用明显，而出口退税调整更有利于本国出口与他国经济福利提高。第四，综合考虑增值税税收收入、国内与国际经济福利效应，中国单档税率最优点为10%—11%。
基于上述结论，本文提出相关政策建议。第一，坚持简化税制、统一税率的改革大方向。从理论角度出发，中国应选择“宽税基、低税率、严征管”下的单档增值税税率设定，并且采取完全出口退税。从现实角度出发，中国应选择档次少、产品税率差异小的增值税税率并配合较高出口退税程度的政策设定。第二，注重增值税改革与出口退税政策的协调配合，以强化增值税改革稳就业、培育企业国际竞争力的作用，同时降低税改的潜在国际阻力与不确定性。适时推进完全出口退税政策，防止减税增支政策对税收收入和财政支出的冲击，一方面需要税制简化与税率统一实现税负减免，另一方面要防止出口退税程度的过快推进。出口退税政策调整应适时配合增值税改革进程，有效缓解税改导致的其他国家短期就业冲击与经济福利下滑，为中国增值税改革的稳步推进创造良性互动的国际合作空间。第三，以增值税改革为契机，进一步提升我国对外开放水平，完善多边贸易治理机制。一方面逐步推进对外开放由边境开放向边境内开放的改革进程，实现国内税收政策与边境税收政策的系统化、体系化建设，从而提升中国对外开放水平以及防范国际经济风险的能力。另一方面，中国需在推进多边贸易治理平台建设和完善方面发挥更重要作用，与世界各国一道切实规范与对外贸易有关的国内财政税收政策，防范由此造成的贸易保护和贸易摩擦。
总体来看，本研究着重探讨并回答了在国际经济分析框架下中国增值税改革向“简化税制、统一税率”推进过程中亟需厘清的一些重要问题：不同出口退税情形下，多档税率是否造成了中国增值税的贸易非中性？如何评估中国增值税改革对出口及国际经济的影响？是否存在最优的改革方案能够兼顾国内与国际经济发展？相应地，本研究从全球经济视角论证了中国增值税多档税率的影响，并提出简并改革的优化方案，为实现国内与国际经济发展的良性互动提供了参考。具体而言，本研究在以下三个方面具有边际贡献。第一，在多国、多部门的一般均衡框架下构建了包含增值税的结构模型，模拟量化中国不同出口退税政策下增值税税率简并改革的出口与国际经济效应。第二，基于多档税率的新视角拓展了增值税多档税率导致行业间税负差异及资源误置对国际贸易非中性影响的作用渠道。第三，探讨了开放经济下的最优增值税政策与实施方案，并提出了出口退税在短中长期有效配合增值税简并改革，消除改革进程负面影响的新思路，对当前中国最优增值税改革方案研究形成有力的补充。
随着建设更高水平开放型经济新体制，我国不断推进对外开放由边境开放向边境内开放的改革进程。为此，笔者从中国改革开放具体实践中发掘国内政策的本国效应和国际经济效应，以便于实现国内政策的对内和对外目标的协调统一，优化在开放经济条件下的国内政策设计。在明确具体研究主题阶段，确定了增值税改革以及出口退税政策可能造成的国内外经济影响。已有增值税改革的一些研究未能置于国际经济分析框架下，更多关注增值税对本国经济的影响，忽视对他国经济的影响；或者有关增值税国际贸易非中性研究大多基于“理想型”增值税理论假定框架，未能综合考虑中国多档税率、出口退税以及留抵税款等诸多交织的现实问题；或者有的相关文献未能充分重视政策组合的经济效应，对现实问题分析不足。因此，本文尝试基于国际经济分析框架，探讨我国增值税税率与出口退税政策的政策组合对我国以及贸易伙伴的经济影响，旨在实现国内目标的同时，减少由此对贸易伙伴的经济冲击造成的贸易摩擦。
在未来研究中，笔者将继续从全球经济视角论证中国财税政策改革的经济影响，研究对外贸易政策与国内财税政策如何协调配合形成合力，兼顾国内财税政策的对内目标与对外目标的协调统一，进一步探讨国内与国际经济发展良性互动的路径和方案。

作者信息

冯阔：中央财经大学国际经济与贸易学院
唐宜红（通讯作者）：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际经济贸易学院